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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回避社交,只是不想应对陌生和尴尬

2023-09-18 20:58:20    来源:简易百科    阅读量:8617   

文 刘旭

大多数情况下,可怕的并不是社交对象,我们害怕的是社交要承担意料之外的后果。

2021年4月5日,美国纽约,一名戴口罩的女性从艺术家阿默middot;奥尔森,创作的题为格林威治村精神的壁画前面走过。/视觉中国

太宰治在《人间失格》中写道:我一向竭力回避人与人之间的摩擦,害怕卷入那样的漩涡之中。如今,太宰治描述的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。这当中,大多是年轻人,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打上了一个标签mdash;mdash;社恐。

社恐是社交恐惧症的简称,指行为主体不敢进行面对面的社会交往。换言之,这个群体在进行正常的社会交往时会感到有压力、不自在,并且无法以正常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态度。而这种趋于回避与退缩的心理状态,也多见于在手机媒介环境下成长的个体。

在真正需要帮助时,社交就变得不那么令人恐惧

叶佳璇就是其中之一。她今年25岁,刚刚拿到艺术史硕士学位。她本科时学的是广告学,该专业偏重协作与沟通,但她明显感觉自己难以适应。于是,当大多数同窗选择毕业后进入4A公司或者大厂时,她毅然决定去读一个自己感兴趣又不用和人打太多交道的专业。

刚上大学时,叶佳璇并不知道社恐这个概念的存在。她以为自己不善人际交往,单纯是性格内向的原因。但在一次参加社团活动的面试时,她观察到,其实身边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。大家都很拘谨,在那个环境里,完全可以针对项目内容聊聊天,但人们都在玩手机,以掩饰当时的尴尬。自那往后,叶佳璇会思考为什么自己和同龄人会恐惧社交,很长一段时间里,她没有得出任何结论。

在当代社会,手机成了回避社交的挡箭牌。/图middot;unsplash

在我真正需要帮助时,社交就变得不那么令人恐惧。/图middot;unsplash

回到宿舍,叶佳璇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过往那些真正的社恐时刻。

过年回老家,不太熟悉的七大姑八大姨会问她很多难以回答的问题,譬如:谈恋爱了吗?学的专业以后出路是什么?对于这些近似拷问的问题,她会即时触发内心的社恐按钮,尴尬地说上几句之后,她就找个由头赶紧逃离现场。

学生会组织的聚餐也让叶佳璇感到不适。起初,她加入那些校园组织,是为了能让自己在学习之余,有些事做,但她慢慢察觉,当中的运行模式,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:大家没有过深的交往,表面看着嘻嘻哈哈,但实际上,相互之间并不了解。所以,每次和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,叶佳璇都会觉得有些别扭:一方面,不能放开吃,肚子填不饱;另一方面,大家都在尬聊,无论是讲述的,还是聆听的,都很不好受。

最让叶佳璇受不了的环节还不是用餐,而是结束之后开展的一系列活动。尤其是真心话大冒险游戏,被叶佳璇称为社恐的洼地。每次轮到她,她都只选真心话,因为包含着亲密动作的大冒险对她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。虽然名义上是真心话,但实际上就算胡编乱造一些经历,也不会有人在意:每次聚会,真正感到快乐的,也就那么几个人。

电视剧《我在他乡挺好的》中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轮番轰炸,乔姐有妙招。/电视剧《我在他乡挺好的》剧照

在比对了不同情境下自己的反应之后,叶佳璇得出了一个结论:像自己这样的社恐,并非生活中的异类,回避社交,只是应对陌生和尴尬的一种方式而已。所以,在她看来,没有必要放大这种状态,把lsquo;社恐rsquo;挂在嘴边,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。

尽管叶佳璇想得很清楚,但在行为上,她依旧按照旧有的习惯去社交。在众多社交对象里,半熟不熟的人最令她头疼,她至今找不到一个让自己舒服的交往方式。老朋友则是她的舒适圈,不过她也不过分依赖他们。每隔一段时间,她会和朋友们聚一聚,聊聊知心话。那个时候,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社恐。

工作场合的lsquo;社恐rsquo;,大多是想化繁为简

与叶佳璇同年出生、已经工作三年的胡翰对社恐的理解就完全不同。在朋友眼里,胡翰很爱表露心迹,从他在社交场合的表现来看,几乎没有人会把社恐安在他头上。但他自己反复强调,工作时,他是极度社恐的那一类。

与同事在楼道内正面相遇,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掏出手机,以免令他难堪的打招呼环节在二人之间发生。于他而言,同事就像一阵风暴,手机则是那个让他相安无事的风暴眼。尽管他只是划拉几下,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操作,但仍能确保他与同事相安无事。

平级之间倒是可以通过一些小聪明蒙混过关,但如何掌握与领导的相处之道,却着实让胡翰犯难。他的直属部门总监三十出头,旁人对其的评价是人机灵,会来事儿。用胡翰的话说,就是圆滑。 胡翰说,他自幼就忌惮与这样的角色打交道。他觉得,以自己的经验、阅历,同这种人说什么,都没有太大的价值。于是,他选择对工作情况避而不谈,除了递交日报,与总监的沟通几乎为零。

他选择对工作情况避而不谈,除了递交日报,与总监的沟通几乎为零。/图middot;unsplash

在追求效率与秩序的职场上,胡翰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慢性自杀。时间长了,总监自然而然就认为他每天都在摸鱼,就算他做出了一些成绩,也由于反馈的缺乏,而得不到任何相应的回报。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,胡翰就盘算着,第二天一定要好好和总监聊一聊。但等太阳升起,胡翰又失去了言说的欲望。他担心自己措辞不当,也生怕总监反应过度,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与隐忍。

有一段时间,胡翰在社交媒体上表达了这个苦恼。大家给他想的办法,大多是让他敞开心扉,咬着牙,往前迈一步。但对他来说,道理都懂,可还是做不好这些看似简单的事儿。他说,原以为业绩终将证明一切,可他现在领悟到,学会职场社交和做好本职工作同样重要。他并没有感到意外,自己渐渐被冷落了,手头分到的工作也变得更为边缘。在愤怒与自责的复杂心理驱使下,他决定辞职。这是他在职场上第一次因为社恐而遭遇的滑铁卢。

回老家赋闲三个月后,胡翰鼓足勇气,入职一家在无锡的网络信息安全公司。这回他开心极了,因为他终于不用为社交而发愁了。作为公司的产品文案,他只需将信息精准地传递出去即可:无功无过,敲敲键盘就能养活自己。

然而,胡翰并没有过几天舒坦日子,职场社恐的他迎来了更大的挑战。随着公司业务调整,胡翰进入营销部门。原本用不着动嘴皮子的他,却阴差阳错地要以说话为生。起初,他本能地想退缩:我这样的人怎么能适应每天那种状态呢?最初的几次业务洽谈,他紧张不已,汗水浸透贴身衣物,感觉每天回家都像虚脱了一般。虽然很艰难,但他这次不打算放弃:在哪儿跌倒,就在哪儿爬起来。

5月的一天,客户下了个大单。走完财务流程后,胡翰主动约领导吃了顿饭,一来,感谢他的栽培;二来,也算是维护一下我们双方的关系。酒过三巡,他对上司说了些肺腑之言。令他意外的是,领导也愿意同他讲一些生活琐事与工作烦恼。那一刻,他如释重负。

2020年10月1日,四川绵阳创新中心,在自助手机充电站边充电边刷手机的人。/视觉中国

胡翰突然领悟,职场社恐很大程度上是自己设定的障碍,想突破这层藩篱,终究还得靠自己,大多数情况下,可怕的并不是社交对象,我们害怕的是社交要承担意料之外的后果。胡翰说:坐在工位上默不作声,肯定很轻松,但这无异于固步自封。他之前觉得,回避职场社交,可以化繁为简,可实际情形恰恰相反,工作场景中,不社恐,就有更多的可能。

哲学家叔本华说,生活在社交人群中的人们必然被要求相互迁就和忍让,社交聚会不可避免地伴随着拘谨、掣肘。叶佳璇和胡翰通过主观调整,让那些曾经难以接受的状态向好的方向发展。实际上,大多数声称自己社恐的人和他们一样,担心的其实是对社交的焦虑,在情绪得到一定舒缓之后,生活会发生极大的改观。

在医学的界定中,社恐算是恐惧症的一种亚型病症。对于人这种社会性动物来说,完全的病理意义上的社恐,存在的可能性并不大。之所以会出现如今社恐泛滥的情形,与当下的信息承载方式和沟通场景的变化有很大的关联。

比起传统的身体在场,人们越来越倾向于用线上的手段来完成社交。虽然便捷性大大提高,但由于注意力的缺失和情感互动的减少,社交对于人们的意义也不一样了。日本学者中野收在《现代人的信息行为》一书中研究过电视媒介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的社交。他提出容器人概念:现代人的内心类似一种罐装的容器,孤立且封闭,为了摆脱孤独状态,人们希望与他人接触。但在社交过程中,只是内心的容器外壁相互碰撞,任何一方都无法深入对方的内心世界。

2021年6月1日,土耳其伊斯坦布尔,一家饭店里,巨幅壁画十分抢眼。/视觉中国

叶佳璇和胡翰的社恐属性,与容器人近似。这种心理状态很复杂,也很割裂。但他们并不是人群中的异类,没有必要将社恐妖魔化、放大化。恰如他们所言,刻意回避一些社交,或许只是应对陌生和尴尬的一种方式而已。

社恐妖魔化、放大化。恰如他们所言,刻意回避一些社交,或许只是应对陌生和尴尬的一种方式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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